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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一路上的磚路,清晨的陽光伸到每一處角落。

每一家店的招牌都已立在門外,要不就是掛在陽台下,隨著春天的風搖曳著。

就像英國古典的淑女,貝蒂走進了一間花店,

看著花,心想送一個男人花是不是太怪了?

 

這時店員走來,穿著一件白色的圍裙,善意的詢問。

「請問是要送給丈夫的嗎?」

「喔不,只是有在約會。」

「想...送花?」

「呵...是不是太女性了?」

「我們最近有一個很特別的產品,保證會讓對方印象深刻,可以介紹給妳嗎?」

「最新?是那朵紫金色的玫瑰嗎?喔不...我想我可能看過了,我已經逛過整間店。」

「絕對不會,這個產品很珍貴,所以我們不會直接放在店裡賣,被碰到就不好了。」

 

珍貴到不能放在店裡賣?那給我看好嗎?

我也不是什麼有錢人,要是被我碰了,說不定賠不起啊。

但到底是什麼樣珍貴的花呢?

 

貝蒂沒有想太多,只是店員已經動了腳步,她就很順的跟了上來。

經過一個很長的溫室,在最裡面,發現還有一家獨立起來的收銀台,旁邊插的花跟外面的差不多,

但上面卻寫著「非賣品」。

「請問你們的特別產品,是叫什麼名字呢?」

「叫做學舌鳥。」

「是一種花?」

「不,不過也算是,它有點像是鬧鐘,可以學你說過的話和聲音,但它是學舌鳥。」

 

這時店員請她在櫃台稍等,

沒多久就從布簾後面拿出他所謂的產品,輕輕地放在櫃台上。

「這就是學舌鳥。」店員介紹著。

「這...這....這是...?」貝蒂看到時說不出話來。

 

放在貝蒂眼前的,不是一束花,也不是一個籠子裡面有隻小鳥什麼的。

而是一個綁著可愛的紫金色蝴蝶結,穿著如洋娃娃一般,大概才四歲的小女孩。

「這是一種笑話嗎?今天是愚人節嗎?很抱歉我覺得這一點都不好笑。」

店員完全沒有改變音調,靜靜的回說。

「不,這就是我們最新的產品,她可以保留你的聲音給最愛的人。」

「這...這個小女孩?」

「她只是看起來像小女孩,但事實上她不是,請不要被騙,價錢跟玫瑰花一樣,700格林。」

 

貝蒂很猶豫的望著對她微笑店員,又望向也對她燦笑的小女孩。

不管怎麼看,她都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女孩。

「我...我不太確定該不該買。」

「你是怕棲息地不一樣養不起來嗎?不會的,只要給水和食物,她到哪都活的下去。」

「棲地?這是小女孩吧?她的父母呢?」

「很早就結束循環了,他們通常活不過18歲。」

「............小女孩妳覺得呢?」

她望向這個女孩,希望她可以說點什麼戳破店員先生的謊言。

但女孩只是歪頭的看著她,眼睛圓圓的,那瞬間貝蒂真的以為自己是在跟鳥說話。

「她會學妳的聲音,不分晝夜,但她不會說人話。」

「咦?」

「妳要是覺得心理不平衡的話...不是在非洲也有很多人口販子嗎?賣來給老人陪伴的,

妳就想是從他們黑市裡挑了最有潛力的白人小女孩,也算是幫助她們遠離那個世界。」

聽到這些話,貝蒂整個人傻了,店員才說...「只是比喻,不要的話就算了。」

 

這時從另一端,又有一個店員把一個新客人帶來。

是一個老人,他拄著拐杖,帶著圓圓的鏡框,當下看起來相當和藹可親,

當他看到小女孩時,一開始也是吃驚的表情,但之後卻露出很詭異的笑容,

彷彿看到什麼很想要的東西,溼溼黏黏的視線,看在貝蒂眼裡很不舒服。

「她很漂亮。」老人把女孩從頭看到腳,不停的打量....

女孩有點害怕的看向貝蒂,老人正要開口,貝蒂就搶先說...

「我買了。」

在場全部的人的目光都注視在她身上。

「那就謝謝惠顧了,這是我們唯一的存貨。」

老人很懊惱,但店員說貝蒂是最先看到產品的客人,還請他體諒。

 

出門後,貝蒂帶著小女孩走向自己的家,

路上發現那個女孩的手上有標籤,上面標著...

「prinia... 妳叫做prinia啊。」

女孩看向她,又像小鳥一樣歪了一下頭。

「Betty Loves James Hokvens」

從小女孩的口中叫出這句話,這是店員說要先把話練好才會把產品交給她。

她讓小女孩學了這句,只是當下只想到這句。

 

學舌鳥,一但練了就不能再改練其他句,

這隻鳥就會變成世界上唯一屬於那個人的鳥。

在離開前,店員這樣跟她說,讓她更加覺得這女孩很特別。

 

過了不知道幾年,

沒有想到這個長的像人的學舌鳥,竟變成瘋狂的流行。

開始會在大街上看到一群小孩用繩子拴著另一個小孩,

或者看起來很正常的祖孫倆,孫子手上卻拿著一包蟲當點心吃。

 

接著,報紙上也出現很多有關學舌鳥的新聞,

有人把學舌鳥當做免費勞工使喚,

但學舌鳥終究只會學說歡迎光臨,結果被虐打而死。

也有小孩長大愛上了學舌鳥,但自己的學舌鳥跑去跟別人的學舌鳥唱歌,

於是就把自己的學舌鳥淹死了。

或是喜歡上別人的學舌鳥而誘拐,雖然通常很容易找回來,但也有從來都找不回來的。

 

過沒多久,學舌鳥就死了不少。

最後,大家知道學舌鳥只會唱歌和學那一句話,其他都不會,

自然而然的,市場上也漸漸開始有「二手學舌鳥」的風氣。

一個小小的籠子裡,塞滿了長的像人的學舌鳥,各種年齡層都有,

到處都有學舌鳥雜亂的叫聲,後來甚至開始有人想...

學舌鳥什麼都不能做,那吃起來如何呢?

學舌鳥不是人,他們是鳥,應該吃起來像野雞肉吧?

 

雖然很好奇,但大家都覺得毛骨悚然,沒有人敢嘗試。

不過倒是有聽說一個男人買了一隻母的二手學舌鳥回家,

那隻學舌鳥學的話是一首歌,叫「小星星」。

一開始,大家都會在房外聽到那首...應該是拿來教孩子唱歌的學舌鳥唱的小星星,

大概不分晝夜的唱了三天後,那首歌就停下來了,不再有人聽過。

第五天,有人從男人家外看見慘白的雙腳懸掛在房間內,客廳桌上擺著一鍋沒有吃完的肉湯。

 

沒有人吃過人肉,所以也不知道學舌鳥的肉到底吃起來像人肉還是鳥肉。

 

過了幾年,這個城鎮漸漸變的安靜,學舌鳥們似乎都消失了,

被關太久的學舌鳥,會自己咬舌自盡。

大家並不在意,說得更清楚一點,應該是大家都不想提起。

但倒是出現一個讓大家都不得不注意的美麗少女,吸引了全鎮男子的目光。

她頭上綁著紫金色蝴蝶結,大家都覺得她長的像洋娃娃,笑容非常甜美,

有不少的追求者,但她母親都拒絕所有的求婚。

大家都覺得因為這個女孩是個啞巴,所以母親當然會過度保護她。

甚至有不少家長都跑去勸這個母親,這個母親的名字叫....貝蒂。

 

 

「女孩長大總得有嫁的一天,過了18歲就太老嫁不出去了,

   妳該好好替她著想啊,貝蒂妳也會老,照顧不了她的,把她託付給其他年輕人不是很好嗎。」

鎮長坐在面對著貝蒂的沙發上,貝蒂坐在辦公桌後面,不發一語的整理桌上的信件,

把相親的請帖一張接著一張的疊起來,又拿出信紙一張接著一張的寫回函。

「貝蒂,詹姆士死了也六年了,妳不早點安排莉妮亞的婚事,沒有人能照顧她。」

鎮長費盡口舌的想說服貝蒂。

「莉妮亞要到20歲,我才會讓她嫁人。」

「20歲!?妳這樣會被大眾譴責的啊,沒有父母會讓自己的女兒這麼晚婚...妳根本沒為她著想!」

「沒為她著想的是你們!」

貝蒂憤怒的拍桌站了起來,突然的憤怒讓她發暈,又跌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對不起...鎮長,我最近真的有點太疲累了,最近莉妮亞追求者的信太多,回覆到很焦慮。」

「貝蒂...如果你讓莉妮亞嫁給我兒子,我們家一定會好好照顧妳們兩個的。」

「...謝謝你,但我現在比較需要一個人安靜的休息,可以下次再談嗎?」

「....好吧,妳多休息,我走了。」

 

就在鎮長從大屋走遠後,貝蒂辦公室門外發出一個很悅耳的聲音。

「Betty Loves James Hokvens.」

貝蒂轉過身來,笑著對著門口說。

「進來吧,莉妮亞。」

一個長的像洋娃娃般的少女走了進來,優雅的坐在貝蒂身邊。

「喔...莉妮亞,千萬別讓人知道妳是誰,知道嗎?我擔心妳。」

莉妮亞點頭。

「別讓他們聽到妳的聲音,永遠。」

貝蒂摸著莉妮亞的頭,莉妮亞舒服的趴在貝蒂的腿上。

 

但...沒有人把學舌鳥養那麼久過,學舌鳥很容易死,

尤其在這個沒有會把他們當做一回事的城鎮。

所以沒有人知道,到底學舌鳥長大是什麼樣子,是什麼樣的死法。

...沒有人知道。

 

到了有一天,大家喜歡莉妮亞喜歡到了瘋狂的地步,

開始會有人擅自攀進圍牆內,尋找這像是有魔力的女孩。

貝蒂沒有辦法,只好給莉妮亞安排對象,來阻止這群著魔般的追求者。

對象當然是那個鎮長的兒子,只有他答應貝蒂只先訂婚,到20歲才能結婚。

 

說起來還挺順利的,鎮長的兒子和貝蒂就好像一見鍾情一樣,從早到晚都分不開,

整天都在鎮長家的院子裡散步,大家都笑他們都快變成院子裡的花朵了。

就在莉妮亞18歲的日子,貝蒂囑咐她不能去見鎮長的兒子,莉妮亞哭了起來。

貝蒂從來沒看她哭得這麼傷心過,內心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時鎮長卻自己帶了他兒子過來看莉妮亞,讓貝蒂很生氣。

貝蒂要求跟鎮長單獨說話,放著莉妮亞和鎮長的兒子獨處。

「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因為你不知道莉妮亞是什麼。」

「貝蒂,你比我想像的還固執,你沒看到兩個年輕人的愛情嗎。」

「你沒聽懂,好吧,我告訴你好了...莉妮亞是學舌鳥,她不是人。」

貝蒂邊講邊哭了出來,鎮長呆愣在原處。

「她快死了,店員說她只能活到18歲。」

貝蒂跪在地上,不停得哭泣。

 

這時隔壁房間突然傳出打鬧聲,

彷彿隔壁有激烈的爭吵。

鎮長趕緊扶起貝蒂說...「我們先去看看怎麼回事。」

 

他們到了隔壁,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東西。

房間的正中間生出藤蔓,連結到天花板上,生出一朵朵的小花,

有像莉妮亞的紫金色花朵,另外還有...長的像鎮長兒子的藍金色花苞。

 

「這...是?」

貝蒂不敢相信的看著這叢美麗的藤蔓。

「他們是一對的。」

鎮長說話了,他從自己的口袋拿出一個很老舊的標籤遞給貝蒂。

「Prinia...我兒子也是。」

貝蒂看著標籤,又看著那藍金色的花苞,張大著眼睛看著鎮長。

「顏色雖然不一樣,但卻是同種的喔,我問了好多個店員,

但都沒人記得是誰買了另一個Prinia,看著過去學舌鳥的下場,我還真擔心另一個她已經死了呢。」

「什麼意思...你一直都在找莉妮亞?」

「妳買的時候應該還沒有說明書吧,其實Prinia是品種,每次進貨,一個品種只進兩株,一開始我還擔心她不是,

但我聽到妳叫她莉妮亞,又知道她不會說話時,我就越來越堅信她就是我要找的。」

「所以其實他們是花?」

「店員從來沒說是學舌鳥是鳥還是人,話說...花店本來就該賣花不是嗎?」

 

鎮長和貝蒂望著這株植物許久,在這有點亂又飄滿花香的房間裡,

鎮長深深嘆了口氣。

「謝謝妳,保護她那麼久。」

「不會,我才是該謝謝你,但是我等一下有必須去做的事。」

「什麼事。」

「把花店給拆了。」

「....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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